2018年11月4日 星期日

第四章:騙子的思維方式與行為方式


第四章:騙子的思維方式與行為方式

人是社會變革的主體,社會實踐具有無限豐富多彩的品格。社會實踐的豐富性和多樣性來自於實踐主體的多樣性和能動性。一般說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一定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決定著社會實踐的生動面貌。騙子,他是社會主體中的一個類別,他有不同於其他人群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惟其如此,才為我們研究騙子的社會功能和文化特性提供了依據。



思維方式是社會實踐的產物,「那些發展著自己的物質生產和物質交換的人們,在改變著自己的這個現實的同時,也改變著自己的思維和思維的產物」。

因此,一定的思維方式,總是同人們的認識活動密切相關。人們為了認識事物的內在聯繫、本質特徵和發展規律,總要按照一定的方式加工、控制和轉換外來的信息,便於主體在認識過程中形成一定的思維程序、規則和方法。一旦這些規定性為人們所普遍認同,它就成為實踐主體所普遍遵循的理性模式,從而形成特定歷史時代的思維方式。


一定的思維方式,一旦獲得人們的普遍認同,它就會被賦予相對的穩定性和獨立性,並能融入民族文化心理結構中,世世代代地影響人們的思維、行動及其生活。因此,一定的思維方式不僅打上了鮮明的民族烙印,而且同民族的傳統文化、心理結構總是密切相關的。這就是說,一旦某種既定的思維方式同一定的主體實踐結合以後,它就具有不易改變的特性和傳承性。

騙子作為一種社會角色,一種職業,在社會活動中經常地反映出他定型化的思維方式。常見的有以下幾種:

1.模糊性思維方式

模糊性思維是思維中關於對像類屬邊界及其性態的不清晰性、不確定性的一種思維方式,亦即思維中關於客觀事物相互聯繫、相互過渡時所表現出來的「既可以是這樣,也可以是那樣」的思維狀態。在社會實踐中,思維主體對於思維客體的量的規定或質的規定不甚明晰,既此既彼,亦此亦彼,往往沒有明確的界限,這樣的思維性質就是模糊的。

模糊性思維的運用,並不是因為思維主體覺得認識對像有多麼複雜,而是由於一時難以精確表述,因此運用一些不確定的解釋進行描述。當然,這並不排斥語言表達的確定性和準確性。

在相命騙術中,模糊性思維是最常見的一種思維方式。

在相命中,所謂「翻天印」、「八面風」就是典型的模糊性思維。翻天印就是由相命者先在石板背上刻寫下一種活動語句,都安得上,都可謂對的,只在他寫好了翻天印後,問來人是麼樣的?他就翻過石板面,圈他所寫的那騙局句斷,可上靠,可下靠,可左滾,可右滾,可接二連三的套得住。如:看人父母說,以你的相看來,應該是父克母,母在父先死。看人妻子說,以你相上看來,不做三家女婿,就要做二度新郎,現在無得克,看人弟兄說,以你的相看來,弟兄最多四個不得三個少,一個過繼。這幾樣全是在圈句度時的混騙。

相命的秘訣是:要在江湖走,殺剛不離口,十千九響。

剛,是刀口上的鋼之意。一說被相者好,某某方面稱「龍剛」;一說被相者差,某某方面稱「千剛」。千,是刺激、責罵、恐嚇,向要害打擊。響,是講得對。相命中很重要的一個環節是抓住被相者的心理活動,所謂:「一入門先問來意,未開言先要拿心。」察言觀色,看人說話,琢磨被看相人的心理,加以分析,然後隨機應變。即使這樣,也還不夠,需要「八面風」的功夫。八面風就是把話說得模稜兩可,怎麼理解都行。

當然,這裡所謂的「怎麼理解都行」,並不是漫無邊際的,而是有規範的。即一句話可以用兩種不同的含義來解釋,這叫做「活口」,或者叫做「雙關語」。「雙關語」的運用就是,算命一開始,只要你報出生辰八字來,或者簡單地說,能報出多大歲數就行,算命先生馬上就可以算出你父母在不在,誰先死,誰後死,兄弟有幾個,說得分毫不差,以此來證明他算得準,算得靈,先把你嚇住,然後再算你的過去和將來。在算的過程中,利用雙關語,再結合生辰八字和五行相剋的說法,就可以進行蒙騙了。


具體的蒙騙法有以下幾類:


算父母。算命先生先讓對方報了時辰,然後,便從所謂的「命宮」算起,只見他微閉雙眼,左手掐訣,唸唸有詞道:「你是生於丁卯年卯巳月巳丑天於未丑時。丑時頭先克父,丑時尾先克母,丑時中間不克。從你這『八字』來看,你是命宮高隆,父在母先亡啊!你的父母全在嗎?」雙關語是這「父在母先亡」。如果對方回答說:「父親已經去世了。」算命先生就說:「就是嘛,我說了,父在母先亡,你父親要在母親前面去世。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你是生在丑時頭,丑時頭先克父嘛!這是你的『八字』命理注定的。」如果對方說母親先死了怎麼辦呢?算命先生就會說:「就是嘛,我說了,『父在母先亡』嘛,這就是說,你父親在,你母親要先亡,因為你是丑時尾生的,『丑時尾先克母』嘛,這是你『八字』命理注定的。」「丑時頭先克父,丑時尾先克母」之說,主要是模糊了時間概念的精確性。由於一個時辰等於兩個小時,因此算命先生就有空子可鑽了。他說你是丑時頭生,你就是丑時頭生;他說你是丑時尾生,你就是丑時尾生。如果你說父母全在,他就說你是丑時中間生的,因為「丑時中間不克」嘛。如果父母全亡呢?也不妨事,全亡也總得有個先後吧!還是跑不出他所說的「丑時頭」、「丑時尾」』和「丑時中間」這三種斷語。不管怎麼說,算命先生總是穩操勝券。人們不明就裡,還以為算命先生很靈,很準呢!(騙術研究案例 )


算兄弟。根據時辰,算命先生會說:「從你的命宮八字來看,你的昆仲應該是『桃園三結義,孤獨一枝』啊!你一弟兄幾位呀?」他問話中的「桃園三結義,孤獨一枝」是一個雙關語。如果你說「弟兄4個」,他就會說:「對呀,桃園三結義,再加一枝,正好是弟兄4位啦。」如果你說「弟兄2個」,他則說:「對啦,按你的命宮八字來說,本應該是桃園三結義,弟兄3個才對,但由於你母親的命硬,將你的一個弟弟剋死在腹中,因此,原本是桃園三結義,卻被『孤獨』下去一枝,就只剩下你們兄弟倆了。」如果你說「無兄無弟,就我一人」,他會說:「對啦,按你的命宮八字來說,本應該是兄弟三人,桃園三結義嘛!但由於你的父母命相不合,一個是火命,一個是金命,火克金;再加上你是水命,水又克火,這樣就把你命裡本該有的兄弟給克掉了,孤獨一枝嘛。你的命硬,所以就只剩下你一位了。」如果說有兄弟5個、6個、7個等等情況,算命先生就用「孤獨一枝」往上加,而且讓你聽了覺得還很有道理。反正不管你弟兄幾人,你怎麼也逃不出他這雙關語的「活口」。


算財運。若要問生意好壞,算命先生照樣有雙關語。例如,他給一個40歲左右的商人批八字,他先唸唸有詞地說出四句話來:「好去好來還好意,多財多寶亦多優。門前八卦蚊休入,戶內三星我接來。」這是故弄玄虛,讓人似懂非懂,似是而非。然後他問你23歲到32歲的運程中,是否像他前兩句說的那樣啊?對方如果一聽「好去好來還好意,多財多寶亦多憂」,連忙答道:「先生,您算得太準了,我這幾年正像您說的,運氣好極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生意好,賺大錢,而且多財多寶,買了股票一下就賺了上萬塊。就因為這,我今天想算算,這些錢財今後會不會一場空?」先生說:「正如我批給你的這條運程詞句,你不知多財多寶亦多憂,也不知好來好去還好意,你不知得這些好意須回手,因此我下面批你『門前八卦蚊休入,戶內三星我接來』,就是說你今後總算身體健康,財散人安樂,多財多寶亦多憂,少財少寶亦少憂。只有少寶才能安樂。」對方說:「先生,那麼我這財寶保不住嗎?」先生說:「按你的八字運程,應該是安樂,能否保住錢財,須半年後再來推算,看是否能有轉機,如果肯花錢,我倒是願意為你每件批算一次,或許有更大的財路等著你呢!」算命先生一看來的是有錢的主兒,更來神了,賺一份錢還嫌不夠,想每個月都能賺人一把。


算婚姻。這仍然需要雙關語。算命先生把人生按10年劃一個運程。妙就妙在這裡。在10年間,任何人都會遇到如意的事,也會碰到不如意的事。可以說,順境、逆境、轉機,是人生的必然經歷。因此,他選用一些雙關語放在任何運程上,都會是準確的。例如,算命先生給一位30歲的婦女算命時,先用這四句雙關語:「竹影掃街塵不去,螢火燭地草難燃。一輪夜月圓還缺,幾點星辰有若無。」先生說她在19至23歲這五年運程中,那時她就像竹影掃地一樣,是不能將塵土掃去的;雖然螢火燃不了草,但那時總還是有光明之象的。婦人說她當時有男朋友,想結婚,無奈父母反對,只好分手了。先生說:「這就是竹影掃地塵不去,螢火燭地草難燃之象了,所以,你的命運注定是要再婚的。」其實,在批命的紙上,本無她要再婚的,只是因為用這雙關語批命的時候,婦女自己覺得他說中了當時的運程。說到她25至29歲的運程時,算命先生用了「一輪夜月圓還缺,幾點星辰有若無」的雙關語,他對婦女說:「這個運程,你應該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雖然月有圓時也有缺,但守到天亮時,你的運程已經有了轉機,那時有那麼幾點星辰,似有似無,你看我算得對也不對?」婦女說:「我20歲上見到我現在的丈夫,起初對他很有戒心,但後來終於和他結婚了。」算命先生說:「這就對了,這就是雲開見月明了。」

算經歷和處境。給中、老年人算經歷和處境,算命先生也得從雙關語說起。他問過八字後,先算你的「命宮」,一開口就念上一段雙關語:「漸入佳境,如小溪流水匯入大川。財運亨通,仍防服色之優,家運支持,將功補過貴人得力,可補家運不恆。紙花做出驚人眼,好在無香在裡頭。挫折在前,安樂在後。」憑著這一段雙關語,就可以說出幾種不同的經歷和處境。就拿「漸入佳境,如小溪流水匯入大川」來說吧,就可以理解成幾種不同的處境。僅從字面上講,就可以說今天過上了好日子,不是一下子得來的,而是逐漸富起來的,而且是由小到大的。如果有一位老人聽了這句命詞就根據自己過去的經營處境說:「這些年來,雖然掙的錢零零碎碎,但現在回想起來,全靠這小溪流水積攢起來的,所以現在老了才沒有後顧之憂。」顯然,在老人看來,這句話正批中了他的命道。如果換一個老人聽了同樣的命詞後,卻說:「當時全靠膽大冒險,通過小本經營,將雪球越滾越大,的確有這溪流匯川之勢。」顯然也是批中了他的命道。如果又有另一個老人說:「怪不得呢,當年跟人合股做生意,我是小股東,被大股東吃了我的小股,真是應了這小溪匯入大川去了。」可見這巧妙的算命雙關語,在當事人眼中,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和經歷產生相應的反應,而都覺得算命先生算得很準。

 屬於這類的雙關語還有很多,如問疾病,問壽命,問憂喜,問家庭和睦,問開工動土,問建房上梁,問求醫問藥,問失竊被盜,問官司輸贏,等等,總之,舉凡富貴貧賤、吉凶禍福,只要你找算命先生,他就有一套似是而非、模模糊糊、靈活多變的雙關語等著你。

模糊性思維,從字面上看,似乎這種思維形式是含混不清的,沒有精確性可言。其實不然。模糊性思維就其本質和內容而言,並不是雜亂無章,而是有章可循的。一方面,模糊性思維是一種抽像思維,它以感性認識形式為基礎,而感性認識所包含的感覺、知覺具有模糊性,因而作為抽像性思維的一種表現形式,可以是模糊的;另一方面,模糊性思維也要依賴概念、判斷、推理等等人類思維的基本依據,而這些思維依據也可以是模糊的,因此,抽像性思維不可避免地具有模糊性。

2.動態性思維方式

動態性思維,是指思維主體根據不斷發展變化的客觀環境,不斷改變思維程序和方向,對環境進行調整和控制,最後達到思維目標最優化的過程。簡而言之,思維是發展的變化的,因而思維活動可以不斷地進行優化調整。


動態性思維的含義,集中反映在「動」上。首先,主體的思維隨著客觀世界的變化而變化,人的思維活動是客觀實際的必然反映。其次,主體的思維隨著最優化目標而變動,雖然在同一條件下,人的思維目標有很多,比如,很好,好,較好,一般,較差,差,很差,等等,而人的思維目標總會圍繞著最優化方向,自覺地、不斷地改變思維的路線和程序。再次,主體的思維變動還會促進客觀世界的變化,人的思維活動具有能動的特性,它總不會被動地反映客觀世界,適應客觀環境,它會使客觀世界在思維的能動作用下向著有利於最優化目標發展。這就意味著,主體思維同客觀環境之間,是一個性的「互動」關係。不管它怎樣互動,目標只能是一個:思維目標的最優化。

在騙子的行騙實踐中,動態性思維是一種常見的思維方式。得手,是騙子的最優化思維目標。因此,騙子的動態性思維總是圍繞著這一目標變化,總是表現為奇、異思維

以奇想得手。高明的騙術來自奇想;因為,正常的思維易於常人所識破。


明人張應俞在《江湖奇聞杜騙新書》中,載有「公子租屋劫寡婦」的騙例,騙子得手,因於奇想,據載:京城每逢舉行科舉考試的年份,各府舉人來京的極多。不論大小房屋,舉人們都以高價租下,作為考期的住所。東街有個王寡婦,幾輩人積攢下大筆錢財,名聞於世。王寡婦只生育了兩個兒子,一個剛剛成年。家中另有一個女僕,一個男僕為管家,一個小廝供粗使,連主帶僕,這戶人家也就五六口人。家裡廳堂又高大又敞亮,房舍又深廣又寬鬆。外廂房常常租給那些赴京趕考的舉人們,因而能夠收到相當豐厚的租錢。辛卯年七月初,各地赴考的舉人紛紛來到京城。一天,有兩位僕人,穿戴整齊,衣冠楚楚,前來租住房子。王管家帶著他們看看左右廳房,房舍內外都十分潔淨清雅。來人便說:「這房子既寬大又明亮,我家公子肯定中意。我們今天就預定下來,請不要再租給別人了。不知租金多少?」王管家說:「往年許多人一起租借這房子,租金二十兩。如今你一家租住,人少不雜亂,只要十五兩就行。」雙方討價還價,最後講定為十二兩,並當即付下租錢。一個僕人出去接兒,公子一行共乘四頂轎子,一主四僕,另帶一個供粗使的小廝都來了。行李有五六擔,都是些精緻典雅的好東西。住下後即拿一份家鄉的土特產送給房東,僅這份禮就值二三兩銀子。王寡婦說:「往年趕考的舉子倒也送些禮品,但都不值幾個錢,如今這位公子真是大家,出手真是大方。」第二天,王寡婦便命管家好好擺設一桌酒席,恭恭敬敬地請公子赴宴。王寡婦的兩個兒子作陪。公子開懷暢飲,一直喝到二更天才散席。又過了一天,公子派僕人雇了兩個廚子來,做酒席回請王寡婦一家。一桌酒席專請王家的兩個兒子;一桌酒席送入內室,請王寡婦吃,並叫王寡婦的丫頭作陪,另命自己帶來的小廝入內侍奉。還設一小桌款待外頭的兩位男僕,命自己帶來的四個僕人作陪。各飲至二更天時,公子說:「把咱們自己帶來的酒打開喝。」不一會兒,送來了熱好的酒。酒味香甜,又不是很沖,很好喝。公子先斟上兩大杯,雙手舉著遞給王家兄弟,說道:「這酒還算爽口,各飲三杯如何?」王家兄弟各自喝了。公子帶來的小廝也請王寡婦喝了此酒。那四位僕人也勸外頭的兩位男僕喝了此酒。二更盡時,把廚子打發走,把大門一關。原來,他們自己帶來的酒中放了陀陀花,藥性發作,王家人全都昏昏倒下。這時,幾個假扮公子和僕人的騙子原形畢露,將王家人一一捆綁,然後,搜尋王家財物,將所有財寶,網羅一空,收拾成五六擔。晨鐘一鳴,他們打開大門,公然大搖大擺地挑擔遠走,並無一人發覺。又過了一天,到了中午時分,鄰舍只見王家大門開著,並不見人來人往,覺得奇怪。於是,大家約好了,一同到王家看究竟。這一看不打緊,一看還真嚇了一跳。只見王家主僕個個被綁得嚴嚴實實,「酒醉」不醒。大家都說:「這一定是中毒了,一定遭劫了!」大伙急忙請來醫生,解除毒性。等到王家人甦醒過來,便知曉一夥人假扮舉人趕考、租房、投毒、劫財的故事。再去追時,人海茫茫,哪裡還能尋到這伙騙賊的蹤影!正因為騙術奇特,所以作者既驚奇且感歎:「科舉租屋,歷科皆然,誰知有大棍行此術?其令獨租,不令租他人,猶是常情;惟初至時送厚人事,主必設席相待,理固然也;旋即回席,又且甚豐,一家婢僕皆有酒,即有意投毒矣。善察者,於送人事時猶是難察;惟一家大小皆有酒席相待,此處宣參透之。彼以客回主席,何必並及內外貴賤人哉?然孀婦女流之輩,二子黃口娃兒,若兩管家者,彼能以是而預防之,則棍何得而行劫乎?」

以異想得手。為了實現騙的目的,騙子設計騙局的思維,總是不同於常人。「異想天開」,騙子總能如願。


前面提到,算命先生騙人的把戲,在很多方面借助了模糊性思維。但是僅僅這點本事,還是遠遠不夠的。還要借助其他一些思維形式與方法,如動態性思維中的立異思維。


據載,解放前北京天橋一帶的算卦先生金善元很有名。一次,他到遼寧營口去跑江湖,被國民黨某軍軍長請去給他的八個老婆看命相。由於金善元的名聲大,這位軍長事先同他開了一個玩笑。軍長將八個老婆請來,讓他認其中的正太太,也就是大老婆。金善元心中無底,自然發怵,但他畢竟是江湖老手,強作鎮靜,準備隨機應變。他坐在椅子上想對策,左顧右盼了一番後。覺得有了主意,於是慢條斯理地發問道:「吉人自有天象,正太太當然和姨太太長相不同,就拿正太太的頭髮說吧……」這一說不打緊,幾位姨太太齊唰唰地將目光轉向正太太的頭上。金善元故意拋出的一個問題就這麼簡單地得到了回應,不禁喜出望外,如獲至寶。雖然此時他已經心中有數,但還是故弄玄虛地海吹了一通,然後才指出誰是正太太。那位愚蠢的軍長卻對金善元佩服得五體投地,便重賞了一番。聰明的金善元正是巧妙地利用了人們對差異予以關注的心理。


這種立異思維在騙局中,廣泛地得到運用,並不受到行業的局限。清人徐珂記載過一則「兩肆以互訟為廣告」的故事:「有某市父子者,蘇人,各設市於天津,相距三里而近,有特製之品,頗為人所歡迎。父之肆先設,不數月而子亦效之,其市招、其物品之名稱悉同。又不數月而父子兩肆之訟事起,彼此互以冒牌相詆。一時社會傳達,報章登載,人皆駭詫之,謂兩肆同一,且父子也,今何不合並而乃構訟乎?旋有知之者曰:『其訟之作用,將以揚名也,廣告之新法也。』自是兩肆之生涯皆聚盛,訟亦不休」。兩位騙商十分高明,雖然是父子一家,但也要擺出一副兩家敵對的架勢,互相攻擊,相互詆毀,無異於炒作,以引起消費者經常的好奇和關注。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一些消費者還會參與進來,購買商品,以辨真偽。其實,他們的商品本無真偽優劣之別,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互訟」,騙來了大量好奇的顧客,其目的也就達到了。求奇也好,立異也罷,它們都有一個共性:就是思維的創新性。離開了創新思維,所謂的動態性思維方式就沒有意義;而求奇思維,立異思維,如果沒有「創新」這個目標,也就難以成立。





動態性思維為行騙者所看重,並成為從業者的思維方式,是因為這種思維活動具有明顯的特點和優勢:變動性,能動性,創新性。這種思維方式便於思維主體根據思維目標的要求,發出指令、信號等等信息,再將信息反饋到思維主體;思維主體又對反饋回來的信息進行加工,整理,分析,並同原先設定的思維目標進行比較;然後,根據新的思維目標的要求再發出新的信息,並把信息反饋到思維主體,如此不斷地循環往復。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思維過程,思維主體不斷縮小時間差,最後達到優化思維目標的目的。





3.系統性思維方式





系統性思維,是關於整體綜合的思維方式。作為思維方式的系統,就是系統性思維,它是人們在思維活動中,把認識對像當作一個整體來思考的方式、模式和程序,也就是系統的思維活動的形式、方法和程序的總和。這種思維方式要求主體思維著眼於整體和個別(元素)之間,整體同環境的相互聯繫、相互作用的關係中綜合地、精確地思考問題。憑借系統思維,思維的主體不但可以思考認識對像中的少數變量、各要素之間的聯繫,而且能將認識對像中的大量而複雜的要素聯繫起來,甚至能夠把瞬息即逝的要素綜合成具有整體效應的總體,從而使主體思維能夠把握更多、更複雜、更高級的系統整體最終達到不斷提高主體的整體性思維水平。從人類的認識史看,系統性思維是人們認識和思考一切複雜問題所不可缺少的方式和方法。





系統性思維的形式,就其思維程序來說,是一種綜合—分析—綜合的思維模式,即從整體出發,先綜合,後分析,最後又復歸到更高階段上的新的綜合。按照這種思維模式,思維主體必須從動態的紛繁複雜的認識對像中謀求對於問題的整體性的清晰的思考。系統性思維的方法,就是系統分析法,或稱整體分析法。它是思維主體首先將認識對像放置於它所直接隸屬的全局或整體中,然後對各個相互聯繫的要素或部分作出系統描述,並求得認識成果的方法。這依然是一種謀求最優化思維的方法。其顯總和,整體大於加和性。它要求主體思維應該著力思考認識對像整體中諸要素的相互聯繫和相互作及其關係,這是認識問題,解決問題的前提和基礎;它要求思維主體對於多種綜合結果作出合理的最優化的判斷和選擇。在系統性思維中,由於把整體中的諸要素按照不同的方式綜合起來,可以產生多種不同的結果,如:整體功能小於諸要素功能的總和;整體功能大於諸要素功能的總和;整體功能不是原來諸要素功能所具有的功能;在諸要素之間的關係可以忽略不計時,整體功能等於諸要素功能的總和;等等,因此,思維主體必須在多種可能性中選擇最優化的結果。





正由於系統性思維是一種最優化思維方法,因此,它為騙子的騙行和騙術的施展,提供了廣闊的社會舞台。騙子在設計騙局和施展騙術的過程中,總是著眼於行騙的整個過程,總是立足於最優化思維,一行騙能夠得手。他們立足於全局,善於處理騙與被騙,行騙的時間、地點和條件等關係。





在江湖相術中,騙子有一套師門真傳的「大法」,一整套騙術,貫穿了系統性思維方式。





在算命、相面、問卦、派八字等騙行中,「敲」、「打」、「審」、「千」、「隆」、「賣」這六種相互聯繫的騙術,就是一個縝密的思維過程。敲,就是旁敲側擊;打,就是突然發問,令對方在倉促之際吐露真情;審,就是察言觀色,判別真偽,由已知推出未知;千,就是運用各種帶有刺激性的手段,向要害打擊;隆,就是讚美,恭維和鼓勵;賣,就是根據已經掌握的資料,作出判斷,令人信服。這六種騙術,針對性強,各有側重點,而且在思維方法和思想邏輯上具有連貫性,因此必須配合使用才能有效。如秘本騙經所云:「敲其天(父)而審其比(兄弟),審其一而知其三」;「急打慢千,輕敲響賣」;「一敲即應,不妨打蛇隨棍上;再敲不應,何妨拔草以尋蛇」。





怎樣靈活運用這些方法行騙呢?江湖騙子常舉這樣的事例來教育自己的徒弟。比如,有一個25歲左右的男青年跑來看相算命,他外穿一件七八成新的文華縐長衫,內面是一套質地很好卻已陳舊的熟紗衫褲。入門後遲疑了一下,望望四周有沒有熟人,這才放心地進來。他手尖腳細,皮膚細嫩,面色憔悴,兩眼無神。問他是算命還是看相,他問清價錢後,答道:「先給我看看氣色吧。」這個青年的行藏動作,就等於把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告訴了算命先生。他衣著合身但破舊,手尖腳細卻愁苦,表明他是個「二世祖」之流的人物,三兩年前還很闊綽,但近年破落了。一般來說,青年人喜歡三五成群前來看相算命,而此人反常,只有兩種可能:或者他心中懷有不可告人的陰謀;或者他破產之後,窮極無聊,獨自閒蕩。他若不是前者,就只有後者的可能了。一般人破產不外乎三個原因:一是生意失敗;一是禍從天降;一是自己揮霍無度,好嫖濫賭。「二世祖」們破產的原因,十之八九是由於第三種。只有那些不久前還在花廳妓館充豪稱闊的紈褲子弟,窮死也要留回一兩件光棍皮來遮門面;也只有這種人,窮了就失掉平日那般狐朋狗友,才會獨個兒遊蕩,怕見從前的惡少。從他破產的原因,又可以「推出」,他可能幼年喪父,即使有兄弟,也不會多。





因為,如果他父親還活著,或有兄弟當頭,就決不會容許他把那份家產花光。只有那些自幼喪父的「二世祖」們,在慈母的溺愛和縱容下,才會養成這種揮金如土的寄生蟲習性。雖然如此,有經驗的算命先生還是不敢冒然「落千」,仍然要「敲」個清楚,「審」個明白。他首先用「我看你滿面晦暗之色,怕你在這一兩年內會有大喪,你還有母親沒有?」一類的話來「敲」其父母。如果對方回答:「母親去年死了。」那就「響賣」一下:「我看得對吧,你這一兩年內真是喪了母親。」跟著就「打蛇隨根上」,「打」他一下,突然問道:「你父親死了多久?你幾歲沒了父親的?」如果對方回答:「他在我5歲時死了。」那就又可以「響賣」一下:「額角巖巉(高的意思)先喪父,你額角這樣巖巉,當然幼年喪父呢!」跟著又「打」:「你是長子吧?」對方如果答「是」,那他有幾個兄弟就又可以「審」出來了。試想,他居長,5歲喪父,難道會有五六個兄弟嗎?「於是,又可以「賣」一下:「我怕你沒有兄弟,有也不超過一兩個,而且不和,是不是?」將這些情況都搞清楚了,就可以落「千」:先「千」他的潦倒,再「千」他的那般狐朋狗友以及親戚如何冷落他,拋棄他。這些話,不僅對眼前這個敗家子適用,而且對於一切家產衰敗的人都適合,因此當然句句都能「千」中這個落魄青年的心靈。





可是,「千」只能將從前的事情說准,如若說准未來,就非「隆」不可了。因為「隆」可以產生兩種作用:一是給對方以精神上的安慰;二是對未來命運的語言與暗示,常常會產生一種精神力量,影響對方的前途。所謂「隆」,並不是盲目讚美,而是結合對方的各種主客觀條件,對其前途作出適當的暗示並加以鼓勵。就拿這個「二世祖」來說吧。他讀書不成,仕途無望;他也沒有膽量去從軍就武;對於從商,他恐伯也是無本可出。因此你如果預言他將來可以成為大官巨賈,結果只能完全失敗;但如果你叫他痛改前非,低頭去做個店員,勤儉地生活,他也許能做到。這就是說,你要根據他的可能去對他的前途和命運作出暗示,這樣,你的預言才可能靈驗。所以,江湖騙子特別重視這個「隆」字,他們有一整套經驗:如果是太平盛世,他就多鼓勵資質好、有條件的人去應試科舉,或者去從事工商業;如果是亂世,他就多鼓勵有膽識而又豪爽的人去從軍就武,或者是撈偏門,如承辦煙賭、走私,等等。這樣做,有百利而無一弊。依此類推,你教一千一萬人這樣做,說他們將來一定發跡,他們一定會很高興,並會為你吹噓;如果其中有三五個人將來果真成為富商巨賈,即使他不來重謝你,也會在各種場合為你揚名,誇你靈驗;有那麼幾個有權勢的人物為你捧場,你一生自然享受不盡了。總之,這樣做,無論從近期還是從遠期來說,你都會有收益。至於那些撈不起的人,也不敢說你不靈,因為你替他相命時,早已經埋伏了好幾手,例如說看他們家的風水如何?祖宗陰德怎樣?他們不發跡,只好埋怨自家風水不好,祖宗德薄。至於那些戰死的人,更沒有生口對證,還怕說不靈麼!由此可見,江湖相術的「靈驗」把戲,來自於系統性思維方法。





在以色騙人的法術中,有所謂的「仙人跳」,「放白鴿」。狡猾的手法,出自系統而縝密的思維。據徐珂的研究,仙人跳就是以色為誘餌,設陷阱害人:「蘇、滬有所謂仙人跳者,男女協謀,飾為夫婦,使女子以色為餌,誘其他之男子入室。坐甫定,同謀之男子若飾為夫也者,猝自外歸,見客在,則偽怒,謂欲捉將官裡去。客俱,長跪乞恩,不許,括囊金以獻,不足,更迫署債券,訂期償還,必滿其欲壑,始辱而後縱之。」他記載了一則故事,騙思精巧,騙術絲絲入扣,所幸某男子精明過人,沒有受害:吳江縣顧某因應試到蘇州,住在吉利橋畔。住所旁有一間茶館,叫錦鳳樓。顧某飯後無事,時常去品茶。有一次,顧某去時,座位已滿,只是在屋角有一副茶几,坐著一老一少兩個婦人。顧過去坐下,老婦就與他攀談起來。過了一會兒,兩人就混熟了,老婦說:「這裡人多嘈雜,如果你有興致,就到我家去吧,我以佳茗相待。」顧某欣然隨往。到了樓上,只見陳設精美雅致。這時正是道光末年,鴉片煙已經流行開來。主人盛情邀請上榻抽煙。顧某推辭不過,只好應命。老婦命少婦燒煙侍奉。顧某剛剛上榻,老婦就脫掉他的鞋子,說道:「隨意用吧!老身有事暫時離開。」老婦離開不久,忽然從樓下傳來激烈的敲門聲。少婦聞聲下樓。這引起了顧某的懷疑。他隨即起身下樓,並很快隱蔽起來。少婦開門,立即呼啦啦進來三十多個壯漢,直問:「人在何處?」少婦回答說:「在樓上。」眾人趕忙上樓。顧某連忙利用這個時間差逃去。





「放白鴿」也是以色騙人,其縝密的思維與手法緊湊,與「仙人跳」並無二致。它是騙子將合夥的女子放出去與人為妻,一旦時機成熟,「妻子」裹挾財寶,變成白鴿遠走高飛。





茲援引一典型例證於後:民國初,無錫李某,妻死,鰥居多年,幾次想續絃,苦於無人幫忙。一天,忽有一媒人帶來一少婦,操江北口音,自稱夫亡無靠,上無翁姑,下無子女,僅有一個手足殘廢的胞弟,沒有奢望,只求身價一二百兩銀子作胞弟的贍養費。李某看少婦面目端正,衣著樸素,真是孀婦裝束。問她胞弟在哪裡,說在船中。到泊船處偷看,果然有破船一艘,繫在柳蔭之下:船裡躺著一個約莫二十歲的男子,手足蜷曲痙攣,呻吟不停。李某信之不疑。經一再磋商,定身價銀一百五十兩,當天成婚。那船上男子得到銀兩,撐船而去。當李某議婚時,親友多為規勸,說這女子來路不正,恐怕是放白鴿的。李某不聽。成婚後,婦人持家井井有條,伉儷情篤。李某越發認為當初親友妄議,自己的判斷不錯。於是,將所有家產都交與婦人掌管,並為之廣置首飾。一天,李某外出歸來,婦人已鴻飛冥冥,帶走了貴重衣物及現鈔數百……李某這才知道,這婦人原來是放白鴿的。系統性思維方式為騙子所重視,在於這種思維形式和方法貫穿了最優化選擇的規律,它為思維主體所選擇後,總能達到思維以及行為的最佳效果。因為在思維主體那裡,根據系統性思維方式的特點,人們總是可以能動地將認識對像分解成不同的等級和結構,在動態中協調整體與局部的關係,使部分的功能和目標服從整體所要求的功能和目標,以實現認識目標最終效果的最優化。





獨具特色的騙子的思維方式還有很多,這裡所論,只是其中最有普遍意義和思維特點的幾種。幾千年來,若干種類的騙子的思維方式,隨著騙子文化的傳承而世代繁衍,成為一種定型化的、頗有特色的思維模式。其具體的思維方法,有一定的文化意蘊,值得從各個角度進行深入研究。





騙子的行為方式





一定的社會群體,一定的社會階層,都有自己特定的行為方式。所謂行為方式,是指一定的社會角色在社會生活中形成的程序化、規範化、模式化的活動。任何一種行為方式的形成,都受到以下因素的影響:一是既定的物質生活狀況和所處的社會環境。人們的社會實踐總是以周圍的社會環境為生活的舞台,總是以一定的衣、食、住、行為基本的立足點和出發點,而不能超越這些;一是已經形成的思維方式。俗話說:「腦袋長在自己的肩上。」





人們的社會活動總是首先受到自己的思維的支配,總是先有思想的目標,然後才有社會實踐;一是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行為習慣。同樣的社會階層,同樣的社會角色,前代人的行為方式總能自覺或不自覺地影響人們的行動。





人們的行為方式無論在怎樣的歷史時代和社會條件,都具有以下特徵:一是它的能動性。人們的行為,是主體實踐的結果。而人的社會實踐無不表現出人的主觀能動性。人們的行為具有主觀能動性,這是與生俱來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二是它的社會性。除非生活在真空中,任何人的行為都會產生或大或小的社會作用和社會影響。但人要生活在真空條件下,又是不可能的。三是它的穩定性。人的行為方式一旦形成,雖然在不同時間、地點和條件下有所不同,但是,基本的套路還是一致的。人們常說:「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和尚頌經,屠夫殺人」,就是對人的行為方式的穩定性的生動描述。





騙子,是一種特別的社會角色,是一個特殊的社會群體,在被他們奉為經典的騙經和定型化的騙術的指導下,形成為有突出特點的騙子的行為方式。





1.騙行雖然有個體行為,但以群體行為為主





在騙行中,對於小目標和一個短過程,一般來說,騙子以單干形式出現,所騙對象也因人而異。如,以官為騙的對象。據說,在民國初年,上海一青年學生模樣的人,自稱姓蔡,名某某,是曾經發起過雲南護國軍起義的蔡鍔將軍之二公子。持名片求見上海市長吳鐵城,向其告貸。吳一聽是蔡將軍的公子,便不詳細詢問,借給50元。後來,他與熟悉蔡將軍的人談起此事,得知蔡雖有一子,但已出國多年,至今尚留學巴黎。原來,借錢者乃是一冒名騙子!





以商人為騙的對象。據徐珂所載,晚清之際,在上海經常有人假冒商家的信札以行騙。「上海普通人家之屋,所謂石庫門者,入門即為堂,自門外望之,堂上所書畫,皆歷歷在目,且門外必以門條著其姓,合門條書畫而觀之,則其家主之姓號皆可知矣。有住公共租界北河南路鵬程裡之周雪峰者,執業於市,不常運,家惟妻女婢嫗而已。一日,有狀若茶肆傭保者至,出一函,且謂周與友會於南京路易安茶店,猝有要需,特作函,囑我來取銀幣。周妻不識字,令嫗持往鄰家,使閱之。嫗返,則言主人以在茶居為翻戲黨所強迫,非銀幣二十圓不得脫,可即付之,周委如其言。送函者去。薄暮而周歸,妻亟詢之,謂無其事,乃始恍然騙子之預知其姓號而行騙也。」





以一般人為騙的對象。據徐珂記載,某一天在京都,有一少年在市場上以銀換錢,剛剛說好價錢,忽然有一老者從後邊冒出來,一把拉住少年,罵道:「老子窮到如此地步,你居然有銀子換錢花,真是個不孝之徒!」於是,奪銀而去。旁觀者還以為是父親責罵兒子。少年一下子氣得暈了過去,好久才緩過神來,氣憤地說:「我哪裡還有父親啊!」但銀子已經搶走,不能追回了,等等。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總之,行騙的個人行為,大抵上都使用一些短、平、快的手法。





但是,上述只是少數情況和個別現象。多數情況和普遍現象則是群體行為。這一點,就連他們圈內人士也供認不諱:「大凡騙子,極少是『單干戶』的,大都是合夥串通行騙,是為串騙。騙子集團『江相派』的『經典』《扎飛篇》上,就明明載著這條騙術:





「善為『相』者,莫不用『媒』,故曰:『無媒不響,無媒不成。』『媒』,也即騙子的助手,起著引人上當的媒介作用。……騙子串『媒』行騙,總是要千方百計掩飾騙與『媒』的瓜葛,做到不露一絲痕跡,這樣,『媒』方能取得被騙者的信任,使行騙得手,這也是串騙較其他騙術更為迷惑人的地方。」





舉凡賭騙,設賭局騙人錢財;黑騙,黑道結伙互騙;神騙,利用鬼、仙、怪等封建迷信騙人錢財;色騙,以美色騙人錢財;串騙,一夥人合謀行騙;肉騙,綁架人質騙取錢財,因舊時稱人質為「肉票」而得名;拐騙,以欺騙的手段拐賣婦女兒童,非法牟取暴利;裝騙,冒充人物身份行騙;假騙,利用假冒偽劣物品騙人錢財;詐騙,利用欺詐手段行騙;丐騙,裝成乞丐騙人錢財。等等。這些騙行、騙術的承載體往往是幾個人,甚至是一夥人。如前面在舉例時提到的「放白鴿」、「仙人跳」等等,就是如此。此外,還有「拆梢者」。據徐珂所云:「拆梢者,蘇、滬為多,而滬尤甚。蓋以非法之舉動,恐嚇之手段,借端敲詐勒索財物之謂也。凡地棍,慣以此為生涯。拆梢之語,猶普通語之敲竹槓,江寧語之敲釘錘兒,鎮江語之釘釘子,杭州語之刨黃瓜兒是也。」「上海地棍之拆梢,必有線索可尋,罅隙可乘,非貿貿然為之也。至有所謂硬詐者,則兔起鵑落,猝不及防,受害者自亦莫名其故。至其所以橫行無忌者,則以巡警、包探無不通同一氣,即或為所目擊,亦皆佯作不見,而相喻於無言。蓋必於事後提錢若干以饋之,是之為劈霸。劈霸者,分贓之謂也。若輩恃此無恐,遂得肆其硬詐之技焉。」(騙術研究案例 )





 徐珂所言之「拆梢者」,亦即後來之所謂的「拆白黨」。拆白黨究竟何意?有多種說法,茲舉一說備存:「關於拆白黨命名的含義,說法有種種:其一曰:拆者,即拆梢也,(是上海方言,指流氓借端詐取財物。)白者,即白吃白拿,不掏一文錢;其二曰:拆白可諧音念作擦白,就像金銀銅器一樣,時常需要用布或其他東西將它擦光、擦白,外表才能好看,否則本相畢露,為人識破,不值半文錢。





其三曰:拆白可作『撤勃』解。即上海諺語所說『撤爛污』也。(引者案,意即搞破壞。)





其四曰:拆白即拆敗之意,該黨成員專門拐騙婦女,導致人家家破人亡,身敗名裂。由此而得拆敗美名。」





2.騙行忽起忽落,驟興驟散





騙子行騙,總是有備而來,找到目標後,引人進入圈套,得手後馬上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讓你無法追討。





騙子瞄準目標後,經常是冷不丁地從哪冒出來,藉故將你套住,在你沒有精神準備之際,悄悄地使出騙人的手法。總之,「騙你沒商量」。且看江湖相士的騙行是如何忽起忽落的。民國某年秋天的上午,剛下完一陣小雨,有一個老鄉急急忙忙地趕集市。他來到集上,正往前趕,忽然聽到有人喊他:「老王,往哪去呀!」老鄉回頭一看,原來是個相面的。老鄉覺得奇怪呀,與他素不相識,又非親非故的,他怎麼認識我呢?老鄉愣了一下,就朝相攤走去。相面先生請他坐下,朝他端詳了一會兒,說道:「觀你的氣色,五陽不旺,主家有病人吶。你家住北莊,是出來抓藥的吧?」就這麼一說,把個老鄉嚇得目瞪口呆:怎麼我住在哪,姓啥,家裡有病人,出來抓藥等等,他都知道呢?都說相面的「一雙神眼看穿相,一張鐵口定吉凶」,莫非是真的!於是,老鄉就把家住哪,姓氏名誰,媳婦有病,到集上買藥等等一一道來,並反覆要求相面先生算算他媳婦的轉凶。相面先生問了他媳婦的屬相,看了老鄉的手掌,翻了翻「麻衣相法」,說道:「你是金命,你媳婦是木命,金克木,你媳婦被你克著呢。你左掌生命線過旺,感情線下降下斜,必然對婦人不利。要想避克相,你要往東走,東方甲乙木,你媳婦木命在東方,自然有貴人相助,一個月內包管病會好吉。」老鄉掏了看相錢,朝先生指的東方走,一會兒就到了一家藥店,照方買藥。不到半個月的工夫,媳婦的病果然好了。這很神吧!其實,說穿了一點兒也不神。原來,集市北邊有一個北莊,北莊人到集上要經過一個紅土崗。相面先生一見這個老鄉的鞋上沾有紅膠泥,就大膽斷定他是北莊的。況且,老鄉肩上搭著一個布袋錢褡子,上邊寫著「槐仁堂」三個字。在舊社會,不少姓氏都有名號,如「槐仁堂」姓王,「三元堂」姓楊,「福順堂」姓趙,「恆德堂」姓張,等等。就憑這,先生敢斷定老鄉姓王。他怎麼知道老鄉家裡有病人呢?原來,老鄉的耳朵上還夾著一個藥方子,露著「麥冬三錢」等幾個字,先生根據這張藥方和老鄉的神色,猜定老鄉是來買藥的。至於叫老鄉往東走,倒不是什麼「東方甲乙木」,而是那家藥店原本就在東邊。他怎麼知道一個月內藥到病除?是從老鄉神色中看出來的,一般的病,吃吃藥,過一陣子也就好了。你看,這不都是些假的嗎!





再看看騙子「冒認嬸母」上演的鬧劇。舊社會,天津有個叫羅聲百的騙子。某一天,羅氏偶行僻巷,遇見一個50多歲的老婦向他行乞。他注視許久,故做驚駭的樣子,含悲而道:「你不是我嬸母鄒氏嗎?10餘年不見,你怎麼窮到這番田地?想當年拳匪之亂,侄兒年方9歲,全家外出逃難,父母被害,嬸母也不知下落。幸虧一布商救了我,收我為螟蛉之子。去年布商去世,我繼承了一筆遺產,現在,生活還過得去。如今幸遇嬸母,真是喜出望外,不如到侄兒家吃碗現成飯吧!」羅氏邊說邊泣,哀痛不已。乞婦知是誤認,樂得將錯就錯,故作歡顏道:「真是我的侄兒,離別十多年,倒讓老身認不出來啦。」遂隨羅氏回家。羅氏為她專門打掃一間居室,朝夕慇勤侍奉。老婦感恩不盡。凡有左鄰右舍前來,老婦總是娓娓動聽地把「侄兒」誇耀一番。數月之後,老婦面轉豐潤。羅氏便以嬸母名義,向保險公司保壽險銀3000兩。等一切手續完備,羅氏對老婦完全換了一副面孔,粗活重活都要她幹,衣食不周,時受凍餒。一次忽染危疾,羅氏置之不顧。老婦於是輾轉床席,旬日去世。羅氏連忙向公司報告,經查證,老婦確係病亡,於是即照規定如數賠償。羅氏獲此巨款,居然娶妻置產,一夜成為富家翁。





總之,騙子習慣於向陌生人下手,因為彼此不知底細,騙子突然襲擊,最易得手。騙子得手後,馬上散去,為的是既不給自己留麻煩,也不造成社會紛爭。





3.騙行以騙術為表,以陷阱為裡,以坑人利己為目的





大凡騙子行騙,使出騙人的花招,從表面上看,騙子總是為著對方的利益或者方便著想的,他們是「熱心人」,是「好人」。其實,在為他人「謀利益」、「行方便」的背後,藏著難以逃脫的坑人害人的陷阱;等你如夢方醒的時候,你的利益,——生命財產安全就已經喪失殆盡了!對於受害者來說,騙術是迷人誘人的罌粟花,陷阱是吞噬良知良心的魔窟,騙子是吃人的豺狼。(騙術研究案例 )





 騙子騙人取財,當然不會向受騙上當者坦陳心機,說「我要騙你」,他們總是借用了人們的好奇心和某種物質的、精神的需求。明明這裡邊有陷阱,騙子卻可能以偽善者的面目出現。據載,民國時期,有個鄉下人偶至上海,到城隍廟趕熱鬧。忽見一男子手持一鐲,似黑非黑,似紅非紅,古意盎然,煞是可愛。鄉下人不知為何物,就站在那裡看稀奇。不久,就有一人來問價錢,男子答要20元,那人搖頭說,不值不值,至多10元。鄉下人大疑,問道:「這東西有什麼用處?值這麼多錢?」那問價的人鄭重其事地告訴他:「此名琥珀鐲,能治肝胃氣痛,無論多年不治之症,或痛不可耐,只需以此鐲銼末少許,和以陳酒飲服,無不立愈。」此時那個男子以琥珀鐲吸燈芯,對那人說:「先生請看,貨色不是假的吧?」那人道:「我也知道貨色是真的,只可惜價錢太貴了。」說完,掉頭而去。鄉下人心想,我也有胃痛病,既遇此物,不可當面錯過。於是問道。「你至少賣多少錢?」男子答道:「14元。」鄉下人即傾囊與之,買鐲而歸。他的一個朋友看到了,告訴他:「你受騙了!





這鐲子哪裡是琥珀?是松香做的!你如不信,用火一燒就可知道真假了。」鄉下人果然將鐲子放到火上,一觸即燃,須臾成灰。鄉下人這時才知道自己真是受了騙。





在騙子手中,騙術與陷阱從來就是一對孿生兄弟,互相依靠,誰也離不開誰。





陷阱的大小、深淺、寬窄,一般說來,既由騙子的貪慾決定,更由受騙人的物質實力限制。大體上說,大陷阱、深陷阱是靠「局騙」來佈置的。何謂局騙?它是暗設圈套誘人中計,以達到詐取或者竊取他人財物的目的。它和賭棍、竊賊以及江湖上賣卦算命之流兼行騙術有所不同,局騙以設計周密、程序連環、行為「雅致」而又不留形跡為特徵。騙之成「局」,一般來說都成規模,出場串演的角色得有好幾個。大的局騙,騙外有騙,騙中有騙。專以局騙為生者,統稱棍騙或騙棍。





當然,騙子在行騙中的行為方式遠比任何文字的描述和所謂的理性思辯要無限生動、豐富得多。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說得好,在人類理性終止的地方,人類的主體實踐還有無窮的活動空間;思想者的思辯,在主體實踐面前又是多麼的蒼白!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只能在形態、原則、精神、文化的角度認識和研究騙子的行為方式。而這種理性認識的深入性,還有待於理論與實踐結合的緊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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